怀念孩子的爷爷
昨晚一直睡眠不好，迷迷糊糊之中我又看到了孩子他爷爷。也就是我曾经叫了几年爸爸的那个老人。只是此时他已经离我们而去四年有余了。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不多，但相处在一起时他对我百般照顾和疼爱的情景却历历在目。想来心里有些惭愧。
这是一位仁慈和善且从不计较得失的老人，当兵出身，从部队出来听说可以分到一个很好的单位，但因很多方面的原因后来没有如愿以偿，只好到了家乡的供销系统，从普通员工一直干到主任，就这么勤勤恳恳地工作了几十年。原以为可以就这样顺顺当当一直干到退休的。没想到供销系统体制改革，承包的承包、买断的买断、解体的解体。他也承包了供销社的货站，收买农作物，供应化肥农药种子之内的。由于那几年市场行情不稳定再加上他为人厚道老实，还有一些经营上的不当几年下来亏得一塌糊涂。只好离开了货站回到了乡下老家种几亩薄田。我也就是在这时候冲破家庭的一切阻力，在他家做了他的媳妇。在家里所有亲人强烈反对，在与父母反目成仇的窘况下，我和孩子的爸爸直奔我广州的小叔叔家，向他求援。希望他能做做家里人的工作。小叔叔到底是在外见过世面的人，那一年的十月他回到了老家，在得到了我“讨米”都愿意和孩子的爸爸一起去讨的答案之后终于做通了我家人的工作。那一年的冬天我和孩子的爸爸结了婚。并且叔叔承诺结婚后如果孩子爸爸想去广州工作可以去找他。那是我对叔叔心里充满了感激。我知道我爸妈不是因为别的不答应我们在一起，而是孩子的爸爸那时特爱打牌。又没有正式工作。只在他爸爸的货站帮忙。在我与家里做斗争的期间，我爸妈经常故意去“考察”，装作买农药之内的去探虚实，看到的是他对生意爱理不理，一门心思打牌的情景。所以他们就坚决反对。那时的我已经卫校毕业在镇政府做计划生育工作。在父母的心中一直希望她的女儿能出人头地，当然也包括嫁个好婆家。况且那时女孩有份工作不容易，所以说媒的，追求的人也大有人在。可我就这么死着心眼，带着对未来无限的憧憬和计划走进了孩子的爷爷家，名正言顺地成了他家的媳妇。我记得那时我结婚办得很热闹，爸妈想什么都给我买齐了到时可以让我们省点。孩子的爷爷高兴得合不拢嘴，逢人就夸娶了个好媳妇。在我们结婚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因为在家没事做，再加上那时的他家很需要孩子的爸爸帮助减轻经济上的负担，所以我们毅然选择了放弃新婚的甜蜜我留在家上班，孩子的爸爸去广州做事。在孩子的爸爸刚走的那段时间我整天以泪洗面。但没法，我不吭声。怕我的爸妈数落我。但孩子的爷爷奶奶心里有数，他们一直都说苦了我。所以对我特别疼爱。孩子的奶奶身体不好，爷爷十分心疼。基本上什么家务都不让奶奶做。当然也包括对我生活上的照顾。那时的我已经身怀有孕，只要我回到他们老家去了，爷爷会在一大清早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花在门口就开始喊我的名，要我趁热喝。我总是不好意思要他别麻烦。他总是说：“喝吧，喝了营养！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吃。”平时只要休息到老家去吃顿饭他老人家总是买这菜，买那菜的。我记得他家没养鸡，有一次花了差不多二十几元把邻家的一只肥鸡都买来了。那是的二十几元对他来说已经很多了，因为他已没有了收入，还欠了些外债。自己平时两老什么也舍不得花。我知道一直以来过惯了富足生活的两老到老了突然还要承受那么多苦心中一定有好多凄凉，可是我从没听见他诉过苦。只听见爷爷经常念叨说苦了孩子他奶奶和我们。有时我看见他没事时坐在旁边“吧嗒吧嗒”抽着闷烟，一句话也不说。我知道此时的爷爷心里一定有好多感慨想借着烟雾挥洒郁闷吧。每当这时候我和家里其它人都不去打扰他。
时间过得很快，随着儿子的降生爷爷忧郁的脸上陡然间多了灿烂的笑容。记得生儿子是难产，大人孩子都是抢救过来的。当时的爷爷奶奶好像是给医院的每位医生都买了一包好烟。｛那是我的二伯在医院当院长，医院的每位医生都参加了抢救，并且是全力以赴｝乐得他只会说一句话：“得了个王牌孙！哈哈，得了个王牌孙！”在家坐月子一个月爷爷也是细心的照料着我，总是说：“娃，苦了你。将就些。想吃什么就说。”妈妈和小弟有时间就来看望我和儿子，只要是我娘家来人了，孩子的爷爷就是借钱都会买些好吃的菜来招待他们。记得我小弟那是读初中他来得最多，孩子的爷爷总是这个饼那个饮料什么的，像招待贵宾。我小弟对我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姐夫的爸爸真的好仁慈，连小孩都不得罪。特别是我们那边如果去了一只狗他都会热情得不得了。”孩子生了差不多半个月了孩子的爸爸才从广州回来看我，摆酒之后马上又走了。我不好多说什么自己的选择就要承担结果的。孩子满月之后我住到了妈妈家，临出门时爷爷总是交代：“想回来了就达信来，我们来接你。”
孩子的爸爸本来话就不多，再加上当时的通讯不发达，还可能因为家道的突然中落他的性格变得不知道怎么形容了。我们之间缺少了沟通，还因为一些其它的分歧，很多事意见不统一我们慢慢变陌生了。孩子9个月大的时候他从广州回来了。他把失落，他把不如意全部寄托在麻将台上去了。由此我们越走越远。我干脆休息就住到了娘家。但从不和我的爸妈提我们之间的事。直到一次爷爷想孙子了来我妈妈家看我儿子，我们的不和谐才被揭穿。妈妈也才知道了我的不容易。但他们没有埋怨我，只是一个劲地劝我。还有孩子的爷爷对我说：“我们都知道委屈了你，你有什么你就说出来，那个东西不听话我会用扁担砍！”就在这一年的春节，我的弟妹们全部回家团聚，了解了我的情况之后都一个劲地安慰我。可性格要强且倔强的我觉得当初生死要嫁的现在居然闹到了这样很没脸见人，依然放弃了工作拖着不满一岁的儿子只身到了广州。和孩子的爸爸也就正式过着名存实亡的生活。但不管怎样，我每次只要从广州回来我都会回到爷爷家去看他们二老，买点吃的，给点烟钱。爷爷奶奶想念孙子了就会走到镇上找个电话说几句话，那时的电话不方便，往往这次打的时候就约好下次打电话的时间。他们从来没有埋怨过我只是一个劲地说苦了我。我也总不好意思解释什么只是听见爷爷的叹息声心中也多了些无耐和惆怅。
背井离乡的日子就这么一年过了又一年，我和孩子爸爸的关系也就这样混了一日又一日。在亲人的劝说中，在自己的反省中，在孩子的纽带作用下，我们彼此都做过努力但终究还是没能走下去。我们怕双方父母伤心，商量好暑假带孩子回家玩时就顺便把事办了。我们分开之后很久了孩子的爷爷才知道。他和我聊了很久，说能不能朝老人和孩子看，他们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局。我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好的理由安慰老人家。我默默地低下了头，只是重复着说：“我以后也会像以前一样孝敬你们的，因为两老对我好我心里有数。”和孩子爸爸分开以后的几年里，只要我回老家我都会去看望他们，他们也一如以前只是我多了几分拘谨一般呆会就走了。他们总是送出好远，一边送我还一边说：“你现在硬是打不住等了，每次饭都不吃。”他们哪里知道我不是不想吃，而是看到他们忙前忙后的背影，把心中苦楚往肚里吞的那副强装欢笑的样我不忍心吃。
一转眼几年过去，孩子的爷爷身体也不如从前了，骨瘦如柴。但是他却从来舍不得休息，忙家里，忙农活。一有空余就去周围打零工。有病了不到撑不下从来不买药。终于有一天在栽棉花的时候倒在田里了，弄到医院一检查已是肺癌晚期。我和孩子的爸爸听到这个消息都非常震惊。孩子的爸爸那时也在外做事，忙请了假把他弄到医院住院。我也趁暑假带着孩子回来看他，因为我听说人已经快不行了。我所有的亲人听到这个消息都不相信，一直说：“这么个好人怎么会得这个怪病，真是好人命不长啊！”这个暑假刚好几姊妹全都回来了。我小弟提议说四兄妹还有我妈一起去看望一下他老人家。那时的他已经从医院回来了医生说回去买点他喜欢吃的还来得及，要不然迟了就什么也吃不了了。我们买了些水果，每人给了他一点钱，看到他那痛苦佝偻着腰的样心里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安慰他。可他却走到我面前说：“看到你带孩子回来我的病就好了一大半了，你放心，只是肺炎，打针吃药了就会好的。我还要赚钱给我孙子叫学费的了……”我那时才明白，家里所有的人隐瞒了他病情的真相。那时的爷爷已是面色灰黄，全身青筋凸显，两眼无光，说一句话都很吃力了。我们本没打算吃饭就走的，可爷爷奶奶一直留，爷爷还说：“看我得了病怕传染就不吃。”我们盛意难却，就留下来吃了我有生以来心情最沉重的一顿饭。席间，只见爷爷走来拿着桌上的干净筷子费力地给我们每个人夹菜，嘴里还说：“是干净筷子，没传染的，你们吃。”我哪还吃得下，我装模作样吃了几口转身走到厨房轻轻地放下了碗筷。望着他那可怜的背影，心里充满了自责和不安。我们回来的路上他坚持要送我们，只见他歪着脖子一步一步是用挪的，我的家人看得心痛一个劲催他转身。他连连对我说：“有时间带孩子回来玩。没有哪一个不念你的。”奶奶也凑过来说：“你们今天来了他的精神好了好多，只是……”我知道奶奶想说什么。可我却无法安慰他。我知道爷爷已挨不过这个暑假。不免走时回过头来再多看了一眼，只见他还站在原地朝我们离去的方向望着。
因为工作原因，我没时间在家多呆，儿子留在了家，我带着女儿先会广州了。走时我交代儿子多陪陪爷爷。也许是人多混着爷爷好像比前些天好多了，，居然还能吃点东西了。所以孩子的爸爸和小姑也因厂里有事带着儿子也回了深圳。走时儿子打电话给我说爷爷好多了，他们准备回深圳，我马上拦阻说：“你要爸爸观察一下，看是不是所谓的回光返照现象，也许你们刚走他就又不行了呢。”孩子德小姑也和我通了话，但她确定是好多了我也不好多说，只对儿子悄悄说了一句：“你就在家，反正开学还早，你免得到时刚到爷爷死了又要回来。”果然他们刚到深圳七天孩子的爷爷不行了，走时还一直念：“我的孙孙还没回，我的孙孙们还没回……”我是第一个得到真实死亡消息的人，爷爷的一个堂兄打了电话给我说给孩子的爸爸他们打电话只是说病危，要他们速回。问行不行？我考虑了一下看不合适，马上打了电话给孩子的爸爸看他怎么安排的，他们说暑假票紧张，买了两天后的票。我着急了就告诉了他真实的死亡消息，当时只见电话那头哭得天昏地暗，我提醒他此时不是哭的时候，要想法买票，火车，飞机不管怎样要尽快往回赶。儿子他们回去了，我也在千里之外买了些纸钱烧了，还学着我爸爸纪念亡人的方法煮了点菜，倒了点酒嘴上念叨着：“爷爷，你吃点喝好，一路走好。”就在那一瞬间我也流泪了。
在爷爷走后，我经常梦到他，总是都是那些劳苦的场面。不是在齐腰深的水中帮人割稻谷，就是在拿着碗要饭。每每惊恐中醒来我都会打电话告诉孩子的两个姑姑，要他们多烧些钱。多送点饭去墓前。我也知道这是迷信，可千百年来的习俗这样做了心里才踏实啊。在爷爷去世后的第二年暑假我带着两孩子第一时间买了一大堆的鞭炮来到了他的墓前。我们认真地磕了几个头，在墓前默默地占了一会。孩子的奶奶和姑姑一定要留我们吃了饭才走，可我真的是已经没了这心境。
今年的七月鬼节，我也照着别人那样给爷爷烧了很多钱，虽然我早已不是他家的媳妇，可我还是希望他在天堂能开心快乐，希望他在天堂保佑着他的宝贝孙孙们，只愿他用人间吃的苦去换回天堂的极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