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花—妖艳动人,鲜红如血
离花—妖艳动人,鲜红如血,由思念之泪浇灌而成,独花无叶。有起死回生之效。但会抹去对最心爱之人的记忆—《异物典》
我是含倾,易楼第一易客。独坐在易楼的厢房里擦拭着手中剑,因为背负上了“第一”的名号,所以已经有很久,我都没有再接过任务了。收剑入鞘,倚窗远眺,窗外细雨纷纷,远处的碧影湖笼罩在一片迷蒙之中,湖上轻泛几只扁舟,恍如一幅水墨画。身后传来轻微的声响,很轻,比我的呼吸声都轻,轻呷口茶,问:“时间已到,客人呢?”来人轻笑出声:“你现在的耳力真是越来越好了,你怎么知道是我?”我转身看着她,小巧且白如凝脂的脸上,细眉如柳,唇红欲滴,一双仿佛能溢出水的桃花眼,比窗外的碧影湖还美不胜收,清纯中略带一丝妖娆,看上去正值妙龄,有谁能想象的到,她就是易楼的楼主——潮潼,没有人知道她的年龄,包括我,在十年之前我被她收养之时,她就已这般模样。我毫不怀疑,即使再过十年,她也依旧会是这般能令天下众生倾倒的模样。
我坐在她的对面,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茶杯,“因为只有你才会有如此上乘的轻功和如此昂贵的香料。你好像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这个小坏蛋,就知道调侃我,轻功上乘又怎会被你发现?”她娇嗔道,“罢了罢了,客人有事耽搁了,你在这儿乖乖等着吧”她转身准备离开。
“我需要等到什么时候?”
“到等客人来。
窗外雨渐渐住了,一阵脚步声传来,声音不重,但却没有习武之人刻意收敛的痕迹,看来来人应该不会武功,而且是女子
来人共有三位,但却只进来一人。她身着紫裙,发髻繁复而高雅,美丽动人且显出一股尊贵之气。她细细打量着我,眼神直接,写满了讶异。
“你就是含倾,易楼第一易客。”
“是”
“据说易楼表面上是一家酒楼,但实际上是一个组织,只要有钱便可以在这里买到一切,而执行任务的人就是易客。”
“是”
“什么都可以?”
“只要价钱合理。”
“如果事情败漏呢?”
“每个易客都会随身带一颗毒药,一旦败露,立刻服毒,并且把钱如数奉还。”
“你知道离花吗?”
“嗯”
“我要离花。”
潼潮半卧在床上,表情慵懒如一只猫。“客人要买什么?”
“离花”
“离花......它长在崎峦山之巅,归一个怪人所有,你要接下这单生意吗?”
“价钱很公道。”
“好吧。”她起坐于桌前,“我写一封信,你到时候交给他,他会给你的。”
“为什么?”
她头也不抬“这不是你该知道的”
崎峦山气势雄伟,云雾缭绕,但却人迹罕至。如果不是因为了解潮潼,我一定会认为她在耍我。可我已在山中走了三天三夜,任未见到那个怪人,难道是我走错了?
正午时分,我终于看到了一所.......房子,这是我所见过最不像房子的房子,但我确实找不到别的词来形容它。轻声叩门,却无人理会。推门而入两把飞刀迎面而来,侧身,却还是被削去了一缕头发。一个低沉的声音:“你是什么人?”
“来找离花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有?”
“潮潼说有,就一定有。”
一个人走了出来,他身材魁梧,褴褛衣衫下的肌肉充满了力量,头发和胡子长且纠结,整张脸就只剩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我从袖中取出潮潼的信交给他。他一声不响的把信看完,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眼泪流入纠结在一起的胡子中。小心翼翼的把心叠好,放入衣服中靠近胸口的位置,他沙哑着声音说:“进来。”
我平素最讨厌有人用命令的口吻跟我说话,除了潮潼,但这一次我一点也不生气,感觉他就好像是另一个潮潼。
屋子之中十分昏暗,只有几束光从屋顶之上投射下来,空空荡荡的屋子中就只有一张床和满墙的画,画的全是潮潼,画中的她或抚琴而笑,或临窗沉思,美得让人不由屏息凝视。
他用手在花盆中不停翻弄,然后向我走来,伸出手,手掌之中静静地淌这几枚红色的心形的东西。
“这,是什么?”
“这是离花的种子。它和别的花不一样,夏天播种,冬天开花,你来的不是时候。”
我接过花种,微微点头说:“谢谢。”
“你和菀儿是什么关系?”
“莞儿?”
“就是潮潼。”
我和潮潼是什么关系?我愣了一下。是呀,我好像从未想过,我和她是什么关系。她收养我,是亲人;她教我武功,是师傅;她平时和我说笑打闹,是姐妹;但她也是我的楼主。
“她是给予我一切的人。”
他的胡子颤动,眼神也柔和了不少,好像是在笑。“好了,你走吧。”
我叫潮潼,是天下第一剑客啻筵的徒弟。我和我的师妹凝菀从小被师父收养,一起习武,一起学习,一起在崎峦山上长大,每天晚上都会一看星星,日子过得平静而美好。是八岁那年,一群武林人士冲上山,诬蔑师傅是妖人。他们下毒害死了师傅,师妹也中了毒。《异物典》上说离花可以治疗一切伤病,甚至可以起死回生。在第二场大雪来临之时,离花开了,它真的很美,鲜红如血,妖艳动人。服下离花的第二天,凝菀醒了,她茫然的开着我,问:“你是谁?”那一刻我不知是悲是喜,她最爱的人是我,可她却忘了我。她从此不再笑了,每日在师傅坟前拼命练剑,所想的全都是报仇,我不忍见她这样,自私的替她做了决定。我在她的饭里加入忘忧草,她忘了一切。
我不知这样对她是否公平,但我想她快乐。
我告诉她她叫潮潼,我希望至少她能记住我的名字。
我告诉她,只要她愿意,可以留下,无论是什么事情,只要她一句话,我都会去做。可她还是走了,带着我的思念走了。我年年都会种下离花,害怕她会再出现什么意外,也幻想这有一天她会回来,但离花开开谢谢,她再也没出现过……
“这是什么?”
“离花的种子。”
女子拍案而起:“我要的是离花!”
“第一,离花夏天播种,冬天开花;第二,离花需用思念之泪浇灌才能成长。我可以少收钱,把种子卖给你,或者你可以不要,我分文不收。”
她走到窗边,暗暗思索片刻,说:“不用,种子我收下了,价钱依旧,但你要帮我做件事。”
“什么?”
“照顾一个人。”
我站在碧影湖边,明亮的阳光下,碧影湖上波光粼粼,略有些耀眼。湖边的树林之中掩映着一座小木屋,我想应该没有人会把它和名震江湖的易楼联系起来吧。
屋中传出一阵咳嗽声,看来,那人醒了。
床上是一个白衣男子,俊朗不凡,挺拔但略显瘦弱,面色微微发白。
他环顾四周,然后看着我,问道:“请问在下现在身在何处?”言辞十分客气,但语气却充满戒备。
“我家。”
他挣扎着起身,“我为什么会在你家?”
“受人之托,照顾你。”
“我要回去!”他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定,明亮的眼中,闪烁着光芒。
我的心莫名的颤动了一下,“随你。”
他果真踉踉跄跄的走了出去。
我无奈的扶着额角。
在他第七次被我从林中救出来之后,终于放弃了逃离的想法。这里方圆百里之内都没有人烟,一个没有受伤的人都不一定能平安走出,更何况是他,只剩下半条命。
“你究竟想干什么?”
“治好你的病。”
“为什么?”
“我说过了,受人之托。”
“谁?”
“无可奉告。”
我端起桌上的药递给他,“想活命就少说话。喝药。”
他别过脸不理我。
“随你,”我放下药,转身向外走“你死了,我损失的只是银两。而你,将失去一切。”
抬头望天,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圆,因该到十五了吧。
拥门而入,碗依旧放在桌子上,但药已经没有了。他站在窗边,看着窗外,说:“谢谢,你的药很管用。”
“是很管用,但我的花草并不需要它,如果它们死了,即使赔再多的钱,我也一定会让你给它们陪葬。“
他转过身来看着我,浓眉紧蹙,“你……”
“你不想喝大可以不喝,不要糟蹋我的花,你不想活,但它们未必想死。”
我放下饭菜,问:“吃饭吗?”
他默不作声。
我暗自思付,这人还真是倔强。
“除非你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
“我说了你就会吃吗?”
“会。”
“会每天都按时吃饭喝药?”
他犹豫了一下,“会。”
“我做事派我来的当然是我自己。但托付我的,另有其人。”
“是谁。”
“我已经回答完了。吃饭。”
他盯着我看了许久,然后极不情愿的缓缓走过来,坐在桌旁,吃了一口菜,然后皱眉问:“怎么这么淡?”
我把盐递给他,“自己加。”
接下来的几天,他果然遵守承诺,每日按时吃饭喝药,脸上多了一些血色。
他走过来坐在我身边,“你在干什么?”
“钓鱼。”
然后他便不再说话,静静坐在我身旁。我我可以问到他身上淡淡的药味和阳光的味道。
提着鱼篓向木屋走去。他轻咳一声,“我究竟是什么病?”
“准确的说你是中了一种叫绶笏的毒。”
“绶笏?我虽不是大夫,但也略懂医术,从未听说过这种毒。”
“当然。这种毒源自毒王睑晋,自她死后就再也无人知晓。这种毒无色无味,像水一样,就算用银针也无法检测,而且症状显示出来的很慢,会让中毒者一天天衰弱,不会有太尖锐的疼痛,但很折磨,一般中毒三年后才会死。”
“三年?这么说,我快了。”
“不会,我有办法,只要你能活到今年冬天,就会没事。”
“为什么?”
“因为最重要的一味药要到今年冬天才能长成。”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波澜不惊。他的身体也一天天好起来,他告诉我他叫墨霄,我去查了下,原来他是墨王府的小少爷。他和我一样不爱说话,他偶尔会笑,露出嘴角的两个小酒窝,像个小孩子。
我最近接了一单生意,取了一个黑道门派老大的命,除此之外,一直呆在这里。
正在吃晚饭(是墨霄做的,无师自通,比易楼主厨做得都好),一阵马蹄声传来。虽然平时易楼的人来找我也是骑马,但我听得出来,这些人与易楼无关,带着杀气。
我让他迅速吃完饭,然后呆在屋里不要出声。
今晚的月光格外明亮。一群黑衣人策马而来,把我围在中间,一个领头模样的人跳下马,以难以置信的眼光打量着我,“你就是含倾?”
“是”
“我们老大就是你杀的?”
“你们老大是谁?”
“雷判。”
“是。”
“算你有种。上。”
正在我们打的难解难分时,墨霄提一把剑冲了出来,我有些惊讶,他会武功?随后又想到墨王府高手如云,他身为小王爷,会武功很正常。潮潼平时总对我说,凡事不可大意。事实证明她是对的,就在我分心的一瞬间,一把刀刺入身体,我把刀拔出,继续与他们交战。当那个首领模样的人倒下之后,其余的人全都落荒而逃。擒贼先擒王,这句话果然是真理。
醒来时,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睛。已经是中午了吗?我暗想。
墨霄端着一碗要走了进来,“你还好吗?”
“我睡了多久?”
“两天一夜。”
我想下床,左边锁骨略下的位置传来一阵疼痛,我咬住下唇,尽量不让自己出声。
他皱眉过来扶我躺下,“你伤口很深,不要乱动。”
“你帮我上的药?”
他脸微微泛红,别过去不看我,“冒犯了。”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
接下来的几天,完全颠倒过来,变成是他在照顾我。虽然有些担心他的身体,但除了潮潼,从没有人这样关心过我。一种别样的情绪亘在心头。
冬天很快来了,大雪落满了冰封的碧影湖,紫衣女子通知我离花已长成,她要来带墨霄走。那晚,我亲自下厨,同时也在他的碗筷上涂了迷药。
看着他如婴儿般安睡的脸,我的心狠狠抽动,在他嘴角落下一个轻吻。紫衣女子将他带走,看着载他的马车消失在大雪尽头,我轻声说了再见,但谁知是再次相见,还是再也不见……
我叫花苡,是花茜轩的大小姐,墨王府小王爷墨霄的表妹。我从小就喜欢墨霄哥哥,但他似乎喜欢我妹妹花薏多一点。花薏也很喜欢他。我有一个婆婆,她的医术很高明,在她临死前交给我一个瓶子,里面装着像水一样的东西。婆婆说这是一种叫收绶笏的毒,中毒者会被折磨三年,且无药可医。我把毒下在花薏的茶中,但墨霄哥哥却阴错阳差的喝下它。
我翻遍医书,最后在《异物典》中发现离花可以医治他,但会抹去对最心爱之人的记忆。我想,如果墨霄哥哥忘记的人是我,那我一定可以让他重新爱上我。如果忘记的是花薏,那也好,反正墨霄哥哥不记得她,他以后就是我的。
我去了易楼,那个一袭白衣,不加任何脂粉依旧倾国倾城的女子告诉我她就是含倾,我不得不说她的美甚至让我无法嫉妒,但她和墨霄哥哥一样淡漠的神情让我不由自主的信任。她最终只带回了离花的种子,需要思念之泪浇灌才能长成。我在墨霄哥哥的饭中下了迷药,将他带去易楼交给含倾,我用所有首饰变卖来的钱,换墨霄哥哥在离花长成前安然无恙。
在第一场大雪漫天纷飞时,离花开了,鲜红如血,妖艳动人。我从易楼接回了墨霄哥哥。我们离开时,含倾眼中写满了我读不懂的神色。
服下离花的第三天,墨霄哥哥醒了,我心怀忐忑的问他:“墨霄哥哥,你还记得我吗?”
“花苡。”他有些惊讶地看着我。
我有些失望,“那她呢?”
“花薏。怎么了?”
“没、没事。”
墨霄哥哥记得我,也记得花薏,他记得墨王府和花茜轩中所有的人,那么,他心中最爱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我叫墨霄,是墨王府的小王爷。三年前我生了一场病,父王说我失踪了半年,回来以后病就全都好了,但这半年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完全不记得。我在这之前不喜欢月亮,不喜欢湖,不喜欢寡淡无味的饭菜,但现在的我喜欢在晚上坐在屋顶上赏月,喜欢眺望碧影湖,那里真的很美。
由于这几年易楼的影响力越来越大,父王派我去捉拿易楼的第一易客——含倾。
虽然我很喜欢碧影湖,但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它。碧影湖旁有一座小木屋,简单但别致,想极了一个隐士的居所。很难想象名震江湖的易楼之中最厉害的易客竟然会住在这里。
她很厉害,早就发现了我们,独自站在湖边赏景。她的姿势像极了我。
“倾”这个字真的很适合她,即使只是一袭白衣,不施脂粉,依旧美得倾国倾城。只是她看着我的眼神流露出一种我看不懂的神色。
她的武功很高,但却因为一时失神输给了我。我的剑指着她的喉咙,“要么跟我走,要么死在这里。你自己选。”
“跟你走?去哪里?”
“墨王府。”
她看着我,笑了。她在我阻止之前迅速的将一粒药丸送入口中,吞了下去,在我没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倒地身亡。看着她,一种莫名的情绪在我的胸腔内扩散,泪无端落下,湿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