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三）
尘缘（原创小说）（三）
尘缘第三章京城邂逅
等到天近午时的时候，终于一队囚车姗姗来迟，我心中悲喜交集，忙迎了上去，没等我到近前，一个人阴阳怪气的道：“走开走开，也不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可是朝廷要犯！”我听着声音熟悉，抬头看时，竟是保福寺中相遇调戏水莲的地痞高大虎！
见到我他也是一愣，随即一阵怪笑道：“原来是你啊，小子，这可真是冤家路窄！上次你有帮手，今天你可看好了，爷我也是吃上朝廷俸禄的人了！”我这才注意到他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身穿官服，竟然还是五品，我不由暗暗叫苦，今天可没有带来随从，我扭头向囚车看去，大大小小十余辆囚车，水莲赫然就在其中第三辆囚车内！
一见到水莲蓬头垢面的样子，我顿时怒火上涌，心中更多的还是痛惜，花容月貌的姑娘如今变得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看到我，她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随即便暗淡了，我心中一阵绞痛，良久无语！
高大虎贼眉鼠眼的看了我一阵，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口中啧啧道：“哦，爷我算明白了，原来你是为了这个小娘皮来的啊，这般花容月貌的样子当真是我见犹怜，不过可惜啊，她马上要进入九门提督府中做奴婢了，你没戏喽！”说完一阵奸笑。
我痴痴的望着水莲，浑没听见高大虎说的是什么，此刻他说什么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只想着怎么能把水莲救出来！
高大虎见我不答他的话茬儿，顿时变了脸色，将马鞭在空中虚击一记，恶狠狠的道：“小子，爷我和你说话呢？听到没有？”
我顿时一惊，从幻想中清醒了过来，看着这个得志的小人，我气不打一处来，强迫自己的大脑冷静下来，我冷笑拱手道：“原来是高大人啊，请恕在下眼拙，没看出来是您啊！高大人真是春风得意，却不知高大人是怎么得来的这一身行头啊？”
高大虎脸色一变，听出了我话中的讥讽之意，不过他也不着恼，奸笑道：“本官不才，也就是发现了有些个人图谋不轨，检举了一下，蒙圣上皇恩浩荡，赏了个五品顶戴，怎么着，你眼馋了？”
我这才明白，原来江南文字狱一案高大虎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我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干书生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兵丁横拉硬拽到刑场之上，刽子手手起刀落，顿时血流成河，一个个落地的人头的眼睛中的那一抹不甘之色……
一听到是高大虎告的密，囚车中的女子顿时哭喊连天，当然咒骂声居多！唯独水莲不动声色，只是眼中闪过一丝恨色！
高大虎像是听惯了这些咒骂声，笑嘻嘻的道：“哭喊个什么劲儿，一会儿进了京城，那些大佬们会很温柔的对待你们的！哈哈哈！”
我脸色一变，还没说话，高大虎冷笑道：“小子，当初在保福寺中你给爷留下的那一通臭揍爷我要今天连本带利的收回来，这真是六月债，还得快！”说着一挥手，从他身后出来几个兵丁，一个个磨掌擦拳便要对我动手。
我冷笑道：“姓高的，瞧你这样子，将来也是个贪官，天子脚下，京畿重地，你还敢胡作非为吗？”
高大虎嘿嘿奸笑道：“天子脚下怎么了，爷我打死你一个小老百姓，就跟捏死个蚂蚁一样，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啊！”
忽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一人朗声笑道：“好大的口气啊，还没走马上任就这等草菅人命，当真是威风的很那？”
一行六七匹骏马疾驰而至奔到近前，当先一人浓眉大眼，身材魁梧，正是我大哥——刑部侍郎纳兰风！其余人都是他的随从。
高大虎见我大哥身着便服，微微一怔，口气随即又硬了起来，说道：“这京城之中爱多管闲事的人还真不少啊！又出来一个不要命的！”
大哥身后的一名随从厉声道：“大胆，见了纳兰大人还不下跪！”
高大虎浑身一颤，忙滚鞍下马，双膝跪地，颤声道：“下官有眼无珠，不识得大人，还望大人恕罪！”我大哥纳兰风的官衔是刑部侍郎，大清朝的从二品，虽非正职，却也不是他高大虎一个小小的五品小官惹得起的！
大哥不去理他，回头向我温言道：“怎么样，二弟，你没受惊吧！”我心头一暖，道：“还好大哥及时赶到，要不我可就要被高大人活活打死了！”
说话间我看了水莲一眼，水莲脸色苍白，她紧咬着嘴唇，呆呆的看着我，虽然她早知道我是满人，却并不知道我是出身官宦人家，此刻听说了我的身份，自然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高大虎浑身发抖，哭丧着脸道：“卑职该死，卑职有眼不识金镶玉，还望两位大人大人大量，高抬贵手，放过卑职吧！”
大哥这才装作才发现他，“哦”了一声道：“这位大人面生的紧啊，怎么称呼啊？”
高大虎此刻看起来好像是只可怜的小猫一般，再也没有了刚刚的嚣张气焰，低声道：“下官高大虎，见过纳兰大人！”
我不去理他，奔到水莲的囚车前，看着水莲那略带憔悴的脸庞，我一阵心酸，轻声道：“莲儿，你受苦了。”
水莲将头扭到一旁，淡淡的道：“这位大人是谁啊？小女子和你并不相识，大人认错人了！”
我一时无语以对，虽说我和水莲相识，却也不过是一面之缘，我这样叫她，难免让她难堪。
高大虎讪讪的道：“没什么事，下官就告退了。”大哥厉声道：“今天我暂且放过你，再敢这样胡作非为，定不轻饶！”说完冲他挥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去了，高大虎浑身好像筛糠一般，冲我二人连连作揖，退了下去，囚车队伍开始前行起来，我心头一痛，刚要说话，大哥一把拉住我，摇头道：“回府再说！”
囚车中的水莲回眸望了我一眼，虽仅仅一眼，我却从她那眼中看出了一抹凄然，一种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了凄然……
纳兰府中，
我不等大哥坐下，就急急火火的问道：“大哥，你为什么不拦下那个狗官？”
大哥苦笑道：“你以为我不想吗？可那个叫什么水莲的丫头是九门提督哈尔泰点名要的人，大哥我虽然不惧怕他，可事有轻重缓急，此时朝堂上暗流涌动，已经隐隐然分成了两大派，哈尔泰正是另一派中的首脑人物，我若是此时因为这件事情让哈尔泰捉住把柄，到时候不只是我，就连阿玛也会被牵连！”我情绪变得激动起来：“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水莲跳进火坑？”
门被呀的一声推开，阿玛一脸怒色站在门前，大哥站起身来，道：“见过阿玛！”阿玛厉声道：“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阿玛吗？风儿，你弟弟不成材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跟着犯糊涂啊！因为一个汉人女子，整日里神魂颠倒，真是个不争气的东西！”大哥劝道：“阿玛，二弟一时糊涂，相信过一段时间，他会明白的！”
我霍地站起，眼望阿玛，一字一句的道：“阿玛，你可以骂我不争气，也可以骂我不成材，此生此世，孩儿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娶水莲为妻，若是不能达成心愿，纵然富甲天下，贵封王侯又有什么乐趣！再说先帝顺治爷不也为了董鄂妃看破红尘而出家为僧的吗？”
阿玛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我道：“你、你……”
大哥忙上前扶住阿玛，说道：“二弟，你犯什么混，赶紧给阿玛跪下！阿玛，你不要生气了，当心身体！”
我双膝跪地，说道：“阿玛，是孩儿不好，惹您生气了，可孩儿说的都是心里话，还望阿玛成全孩儿！”
阿玛喘息了好一会儿，忽然两眼流出一行清泪，缓缓道：“果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萍儿，你知道吗？你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你，你原本也是汉人！”话一出口，我顿时如遭五雷轰顶，呆呆的说不出话来，转头向大哥看去，只见他神色如常，一点也不为所动，显然早已知晓了此事。
我口干舌燥，良久才声音干涩的说道：“阿玛，你说什么？我-我是汉人？”
阿玛闭上双眼，面色痛苦，似是想起了一件十分痛心之事，缓缓的说道：“二十年前，我和你额娘去郊外踏青，在莫愁湖畔遇到了一名汉人女子，当时她怀里抱着刚刚三个月的你，神色呆滞，正准备投湖，你额娘喊了一声，也许是她猛地心有感触，放下了包在襁褓里的你，自己投湖而死，我让侍卫下去救她，可惜……”
我像是不认识似的看了阿玛良久，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阿玛，你是骗我的对吗？我怎么会是汉人？就算你不喜欢我，也不必要开这样的玩笑吧！”阿玛摇头道：“萍儿，虽然你少了我们满人的勇武，却多了几丝你们汉人的书卷之气，我一直以为，慢慢的你在我们满人的风俗习惯熏陶之下，会和大哥一样勇武，可结果却令我失望了，不过这样也好，你额娘常说你这孩子心地善良，所以她从小就很疼爱你！”
我浑身轻飘飘的感觉自己像是在云端里，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脑海中混混沌沌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儿时的事情一幕幕从我脑海中电光石火一般的闪过，那些细节平时也不怎么在意，此时想起来竟然点点滴滴异常的清晰……
思绪一点一滴从心头闪过，阿玛的此时声音缓缓响起：“你的生身之母籍贯江南，你的父亲在你出生两个月后被当地的官府捉去修河堤，后来死在了工地上，你母亲就是因为得知了这个噩耗，才有了寻短见的念头，后来我在你们家乡打听了一下，事实确是如此，你额娘对你很是喜爱，这才将你收养……”以后阿玛说的话我一句也没听到耳朵里，只知道自己像是发疯似的跑了出去，在京城的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跑了几圈，闯进一家即将打烊的小酒店内不停的喝酒，最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迷迷糊糊中只感觉有一只手将我扶了起来，喂我喝了几口水，我头疼欲裂，眼睛也不想睁开，又沉沉的睡去了。
（未完待续）
